人送来“劳动模范”证书和一篮蔫掉的苹果。“这是社会主义价值观的胜利!”宣传干事挥舞手臂,“看,资本主义女孩只会涂口红,我们罗刹国的姑娘用肩膀扛起未来!”娜塔莎想撕碎证书,但父亲伊万颤抖着亲吻了它:“光荣啊……彼得罗夫家的光荣……”奥尔加咳着血笑出声:“圣母显灵了……”只有娜塔莎知道,光荣换不来药费。
当晚,伊万的血糖仪彻底失灵,娜塔莎翻遍全身,只找到三千四百卢布——离胰岛素差二十。她冲进工地偷了一截钢筋去废品站,却被鲍里斯堵住:“小偷!模范姑娘也偷钢筋?”他扇她耳光时,谢尔盖的鬼魂突然缠住鲍里斯的脚踝。监工惨叫倒地,娜塔莎趁机把钢筋卖了,换回救命的药。可当她奔回家,伊万正用头撞墙:“我不治了……别拖累你……”奥尔加跪在地上哭求圣母。娜塔莎把药瓶塞进父亲手里,指甲掐进掌心——人们歌颂的“担当”,不过是绝望的别名。
真正的荒诞在市长授勋仪式上达到高潮。市政厅穹顶镀着伪金,吊灯像冻结的泪珠。娜塔莎被塞进不合身的廉价西装,脚上还穿着工地磨破的靴子。市长帕维尔——一个肚腩垂过皮带的胖子——捏着她冰凉的手,麦克风把他油滑的声音传遍大厅:“彼得罗娃同志,你是下诺夫哥罗德的灵魂!你的汗水浇灌着罗刹国的未来!”台下官员们鼓掌如雷,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。谢尔盖的鬼魂突然在她耳边咆哮:“说真话!告诉他们你膝盖的膏药是假的!说你父亲差点用头撞死!”娜塔莎的嘴唇开始发抖。五年来积压的冰碴在血管里融化,她猛地夺过麦克风,声音嘶哑如破锣:“未来?我的未来是三千七百卢布!是父亲的眼盲!是母亲咳出的血!苦难不值得歌颂——它只是你们用谎言铸的枷锁!”全场死寂。市长脸色铁青,官员们交换着“疯子”的眼神。玛莎在台下捂住嘴,眼泪流进皱纹里。突然,娜塔莎的膝盖爆开剧痛——积水复发的旧伤在聚光灯下溃烂。她像断线的木偶般栽倒,西装沾满呕吐物。最后的意识里,谢尔盖的鬼魂托住她:“看,他们连疯子的勋章都吝啬。”
娜塔莎在“蜂巢公寓”的霉味中醒来。窗外,伏尔加河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母亲奥尔加正用最后半块面包蘸水喂她:“别怕……市长说你是英雄……英雄要忍耐……”父亲伊万摸索着她的额头,老泪纵横:“我们彼得罗夫家……没丢脸……”娜塔莎想笑,却咳出血沫。英雄?她的模范证书被鲍里斯当废纸垫了工具箱,三千七百卢布的日薪涨到了三百五十——因为通货膨胀。更荒诞的是,市政厅送来“关怀”:两盒过期胰岛素,和一张通知——为弘扬“彼得罗娃精神”,工地将新建“劳动光荣”纪念碑,由她继续扛钢筋奠基。谢尔盖的鬼魂在墙角啃着无形的面包,冷笑:“瞧,连苦难都要被征税了。”
那夜,娜塔莎拖着残腿回到工地。月光下,钢筋塔架如巨兽的肋骨。她扛起一根烧红的钢筋,谢尔盖的鬼魂并肩而行。“累了吗?”鬼魂问。“不累。”她答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膝盖的膏药早已脱落,血渗进破靴。鬼魂突然指向远处——市政厅灯火通明,市长正搂着情妇在露台举杯香槟。“他们用你的脊梁当台阶,”谢尔盖嘶声说,“可台阶不会唱歌颂自己的歌。”娜塔莎停下脚步,钢筋压得她脊椎嘎吱作响。五年来,她第一次看清了真相:所谓“担当”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