委员会旧徽章。告密从未消失,只是换了金袍。
旋转中,伊凡看见幻象:1986年的教室重现。尼娜老师写作业的粉笔突然断裂,阿纳托利举手时,窗外飞过一只渡鸦(东斯拉夫传说中的死亡使者)。娜杰日达的红丝带飘向天花板,化作血雨落下。伊凡想冲向阿纳托利,双脚却如冻土般沉重。阿纳托利的金哨声化作广播体操音乐,人群旋转加速,有人栽倒雪中,立刻被黑衣人拖走。“不够忠诚!”阿纳托利的声音通过喇叭炸响,“历史车轮需要更多燃料!”
伊凡在眩晕中顿悟:狼性不是西伯利亚的馈赠,而是斯拉夫灵魂的枷锁。从留里克邀请瓦良格人治国起,北方联邦就依赖告密维系——密探是黏合帝国的胶水。旧体制解体后,这胶水未干,只是从“阶级敌人”变成“经济间谍”。阿纳托利们永远需要敌人:昨天是“西方渗透”,今天是“怠工者”。他们用“狼之舞”麻痹自己,以为旋转能挖出黄金,却不知脚下冻土只埋着同胞的尸骨。
他停下脚步,高喊:“停下!娜杰日达冻死在鄂毕河上!她的血在质问你们!”
人群一滞。阿纳托利的笑容僵住。黑衣人向伊凡逼近。但伊凡指向血色朝阳:“看!狼神的真相!”——朝阳将雪地染成猩红,每片雪花都像滴落的血。有人开始哭泣,有人摘下金制服。阿纳托利暴怒:“抓住叛徒!”黑衣人扑来时,伊凡抓起雪团砸向高台。雪球击中阿纳托利的笑脸,他金哨脱手,坠入人群。混乱中,伊凡转身狂奔。身后传来阿纳托利的尖叫:“你逃不掉!狼性永存!”
伊凡逃回档案馆,在谢苗的旧桌前坐下。窗外,“狼之舞”仍在继续,但队伍已松散。他摊开阿纳托利的文件,蘸墨水写下:
“致新西伯利亚的幽灵:
我们以为狼性是力量,实则是恐惧的化身。告密者童年举手时,已向魔鬼交出灵魂。他们旋转一生,只为逃避内心空洞。娜杰日达的红丝带在冰下歌唱:真正的北方联邦不在冻土中,而在拒绝告密的勇气里。
伊凡·彼得罗维奇·斯米尔诺夫
1986年冬,我未揭发娜杰日达哼歌;今日,我不再沉默。”
他将纸塞进文件夹,走向档案柜。在“K”字母区(科瓦廖夫的科瓦廖夫),他抽出所有阿纳托利的材料,却未销毁。他将它们归还原位,动作庄重如安葬亡者。当指尖触到冰冷的铁皮,他忽然明白:这些文件不是秘密的载体,而是告密文化的墓碑。真正的档案员不该埋葬历史,而应让亡魂开口说话。
走出档案馆时,雪停了。血色夕阳再次沉入地平线,但伊凡不再恐惧。他望向鄂毕河方向,仿佛看见娜杰日达的红丝带在风中飘扬。街角,一个老妇人正给雪人戴红围巾——东正教圣诞节的传统,纪念基督诞生的红色。伊凡驻足良久。在北方联邦的冻土之下,总有些东西比狼性更古老:白桦林的低语,劣质伏特加的暖意,母亲哼唱的摇篮曲。它们沉默如雪,却比任何“狼之舞”更接近永恒。
他裹紧大衣走向家,脚步坚定。明天,他要去娜杰日达的墓地献上黑面包和盐——斯拉夫传统中对逝者的最高敬意。或许,他还会哼起那首歌:
“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,
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