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杯浑浊的液体。“喝吧,‘月光’。能让你看清‘影子’。” 伊万犹豫着抿了一口,一股辛辣直冲脑门,眼前景象开始扭曲、融化。
炉火的光影中,泰舍特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圣彼得堡冬日的涅瓦大街。阳光虚假地洒在石板路上,行人衣着光鲜。一家临河的咖啡馆里,暖意融融。一个年轻男子,伊万认出那是堂兄阿列克谢——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击键盘,屏幕上闪烁着英文代码。他面前摆着精致的提拉米苏,奶油堆得像小山。邻桌,两个女孩捧着手机,兴奋地讨论:“格鲁吉亚的签证中介说,加急只要三千美元!”“我昨天刚接了个美国公司的剪辑单,时薪五十刀!这鬼地方打仗?关我屁事!”
然而,在布尔加科夫式的荒诞笔触下,真相狰狞浮现:阿列克谢身体投下的影子,并非人形,而是一个模糊的、持枪的轮廓,正随着他的敲击动作,同步在虚拟战场上扣动扳机!邻桌女孩的影子,则是两个佝偻的老妪,正用颤抖的手在泥地里挖掘坟墓!咖啡馆的玻璃窗倒影中,圣以撒大教堂的金色穹顶下,无数半透明的鬼影在游荡,它们穿着破烂的军大衣,脸上带着弹片划开的伤口,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室内那些浑然不觉的“主人”。一个鬼影伸出手,试图触碰阿列克谢的肩膀,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,只在他笔记本屏幕边缘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、血红色的霜痕。阿列克谢毫无所觉,还在对视频通话那头的“客户”露出职业微笑:“没问题,明天就能交稿!”
景象骤然切换。不再是圣彼得堡的暖意,而是前线泥泞的战壕。寒风卷着硝烟和尸臭。一群衣衫褴褛的青年全是泰舍特、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这些偏远小城的孩子蜷缩在积水的弹坑里。他们脸上沾满泥浆和血污,眼睛因恐惧和疲惫而凹陷。一个少年(伊万认出是镇上铁匠的儿子德米特里,才十九岁)正哆嗦着给步枪上膛,嘴唇无声地开合,像在背诵童年的祷词。突然,炮火撕裂天空!“真理十连发”的尖啸由远及近,大地在颤抖。德米特里被气浪掀翻,半边身子消失在泥土和血雾中。他没发出惨叫,只是睁大眼睛,望着铅灰色的天空,仿佛在问: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不是涅瓦河畔喝咖啡的人?
德米特里的身体在泥泞中抽搐,渐渐冰冷。然而,他的“影子”却缓缓站了起来,那不再是模糊的轮廓,而是一个清晰、完整、散发着幽蓝冷光的鬼魂!鬼魂没有伤口,脸上却刻着比生前更深的绝望。它环顾四周:更多刚刚死去的青年,他们的鬼魂正从残躯中剥离,无声地汇聚。它们没有武器,没有军装,只有空洞的凝视和冻结在脸上的最后一丝恐惧。它们开始移动,不是奔向天堂或地狱,而是齐刷刷地转向西方,那是圣彼得堡的方向!它们的行进没有脚步声,却让整个战壕的积雪瞬间结出诡异的冰晶图案,像无数指向首都的箭头。一个鬼魂经过德米特里尚有余温的躯体,幽蓝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脸颊,动作竟带着一丝生前从未有过的温柔。随即,鬼魂融入风雪,与其他游荡者汇成一股沉默的洪流,向着遥远的、灯火通明的西方奔涌而去。
“看啊,小狼崽子!” 阿芙多季娅的声音像冰锥刺入伊万的幻觉,“城里人的‘影子’被卖掉了!他们付钱给‘影子商人’……那些穿西装的魔鬼,用护照、用美元、用假装没看见的良心——把自己的影子留在前线替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