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最后一块黑麦面包塞给他,自己啃树皮。幻象中,父亲的声音在冰下回荡:“家贫而志高……志是坟,埋掉后来人……”德米特里跪倒在雪地里,哭喊出声:“我错了!我该要煤的!”可骄傲已刻进骨髓,他仍推开救济包。当晚,炉火熄灭,寒风从墙洞灌入。他裹着破毯子发抖,听见邻居伊万隔墙骂:“蠢货沃洛科夫!伏尔加河的冰都比你懂进退!”屋外,雪片敲打窗棂,像无数细小的拳头。
恐惧如雪崩般压来。卡纳维诺区开始流传:德米特里被“河鬼”缠身。孩子们不敢靠近他的公寓,说窗玻璃上总映出无脸人影。伊万·西多罗夫醉醺醺地贴告示:“小心沃洛科夫!他偷走时间!”德米特里走在街上,行人纷纷躲避,仿佛他带着瘟疫。只有怀表忠实地逆流——它成了他唯一的“朋友”,可这朋友每滴答一声,就剜掉他一寸生机。他梦见自己沉在伏尔加河底,河床上堆满骷髅,每个骷髅都握着逆走的怀表,眼窝里爬出冰虫。最恐怖的是,骷髅们齐声念诵:“三重绞索……三重绞索……”他惊醒时,发现枕头湿透,不知是雪水还是冷汗。
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,敲门声响起。德米特里以为是邻居求助,颤抖着开门——门外站着尤利娅,貂皮大衣沾满雪,脸色惨白如纸。“德米特里……救我!”她跌进来,浑身发抖,“父亲破产了……伏尔加格勒的房子被没收……他们说我是‘剥削阶级的蛆虫’……”她扑到德米特里怀里,泪水滚烫,“只有你还……还当我是人……”德米特里浑身僵硬。怀表在口袋里发烫,指针疯转。他该推开她——她曾践踏他的尊严;可“心善”的本能让他脱下唯一完好的衬衫裹住她。“尤利娅……”他声音嘶哑,“伏尔加河会收留我们……”她抬起泪眼,突然诡异一笑:“你真傻,德米特里。我父亲卷款逃去喀山了,我来是想偷你最后的硬币。”她猛地推开他,抓起桌上仅有的三枚卢布,冲进风雪。门“砰”地关上,怀表“咔”地停摆。德米特里呆立原地,冰层下的声音清晰如刀:“情深喂豺狼,志高断脊梁,心善饲虎狼……罗刹国的悲剧,你全占了。”
德米特里的世界彻底崩塌。他不再去学校,整日蜷在公寓里,看怀表逆走。时间成了粘稠的噩梦:昨日借出的面包,今日变回硬币塞回口袋;费多尔的拳头悬在半空,一停就是三天。卡纳维诺区彻底孤立了他。伊万·西多罗夫带人堵门:“滚出罗刹国!你引来河鬼,害得码头塌方!”德米特里想解释,可怀表指针一抖,伊万的脸突然扭曲成无五官的苍白——和雪夜老人一模一样!德米特里尖叫着后退,再定睛时,伊万已恢复原状,但眼神充满恐惧:“魔鬼……他真是魔鬼!”人群散去,只留下雪地上凌乱的脚印,像通往地狱的阶梯。
伏尔加河的异象愈演愈烈。河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,却不见流水,只渗出黑雾。黑雾中浮出半透明的人影,有码头工人,有玛利亚的孩子,全是德米特里帮助过又背叛他的人。他们无声地张嘴,仿佛在讨债。德米特里走到河边,黑雾聚成尤利娅的脸:“你的情深,不过是自恋的倒影。”又化作费多尔的狞笑:“你的心善,是施舍给自己的毒药。”最后,所有影子合为一句低语:“家贫而志高?罗刹国只认面包和子弹,不认你那点可怜的骄傲!”德米特里拔腿狂奔,可怀表突然狂震,时间凝固——他悬在半空,雪片静止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