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黑暗,温暖而宁静,像母亲的子宫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里。头顶是铅灰色的天,脚下是结冰的柏油路,两旁是赫鲁晓夫楼斑驳的灰墙。队伍静得可怕,人们垂着头,像一串串冻僵的鲱鱼干。
欢迎来到死后排队处,一个熟悉的声音说。谢尔盖转身,看见科罗廖夫站在他身后,胸口烙着暗红色的已处理字样。您以为死后就能解脱?天真!罗刹国连地狱都要填表格!
队伍尽头是个小木屋,窗户上贴着褪色的红纸,写着死亡接待处。窗口坐着个 bureaucrat,正用生锈的铰链声说话——正是刚才那个!他胸前的乌鸦徽章闪闪发亮,手里盖着已处理印章,印泥是黏稠的暗红色。
下一个!bureaucrat 喊道。
排在谢尔盖前面的男人颤巍巍递上文件夹。bureaucrat 翻了翻,头也不抬:第45号,死亡证明需附:1. 出生证;2. 人生总结审批回执;3. 您祖父在卫国战争中的服役记录;4. 今日占卜吉时证明。少一样,灵魂无效。
男人哭起来:同志,我祖父死在古拉格……
那您该早说!bureaucrat 拍桌,按第9条,古拉格记录需另附三份公证!回去重开!
男人被推搡着离开队伍,像片枯叶被风吹走。谢尔盖往前挪了一步,看见窗口内墙上贴满泛黄的表格,标题是《灵魂回收操作手册》。手册插图里,幽灵们被塞进标着道德积分的罐头盒,贴上红色黎明厂的标签。
轮到谢尔盖了。他递上自传稿纸。bureaucrat 看了看,眉头紧锁:沃罗涅日同志?您这结尾...太消极!按第18条,必须重写!
重写什么?谢尔盖问,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。
应该写:我将永远怀念集体农庄的麦浪,即使死后也愿为共产主义事业继续排队!
谢尔盖笑了。他想起伏尔加河畔的长椅,想起科罗廖夫,想起自己写下的真实告别。他说,这就是我要的结尾。
bureaucrat 的脸涨成猪肝色:您这是拒绝配合!按第22条,灵魂自动归为可疑类别他抓起已处理印章,狠狠盖在谢尔盖胸口——没有痛感,只有一阵刺骨的寒,像伏尔加河的冰水灌进血管。
灵魂标记完成!办事员宣布,您将进入永久排队预备役。每日凌晨三点到五点,持此标记到伏尔加河冰面报到,参与灵魂解冻劳动。迟到者,道德积分扣10!
谢尔盖低头,看见胸口浮现出暗红色的已处理字样,像烧红的烙铁。他想争辩,可嘴巴刚张开,就被推到队伍外。他踉跄着走向伏尔加河边,脚踩在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。冰层下,那些苍白的手影又出现了,正抓挠着他的倒影,指甲刮擦冰面的声音像老鼠啃噬骨头。
别理它们,科罗廖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,它们是未完成队列的幽灵。1937年大清洗时被枪毙的,可手续没走完,灵魂卡在队列里出不来。
为什么?谢尔盖问。
因为队长没盖章啊!科罗廖夫笑起来,牙齿间飘出冰碴,枪决名单漏了第17号公章。现在他们排了八十年队,就等那个办事员补盖章——可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