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7年,而你告诉同事她上个月还给你织了双袜子。
伊万的呼吸停滞了。他确实告诉过同事这件事。在同事们眼中,他是个孝顺的儿子,每周都给住在乡下的母亲打电话。但母亲早在他十岁时就去世了,死于一场火灾——那晚父亲喝醉了,把点燃的《罗刹国童话集》扔进了母亲的房间。
解离是罗刹国人的民族天赋,娜杰日达继续说,她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,我们能把古拉格想象成夏令营,把饥饿美化成减肥,把父亲的皮带回忆成拥抱。告诉我,伊万·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,当你前妻说你让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慢慢锯开时,你是怎么重新解读这句话的?
伊万的太阳穴开始跳动。他确实记得柳德米拉·安德烈耶夫娜说过类似的话,但被他归档为她经期情绪波动。此刻这句话像被解冻的毒蛇,重新咬住了他的喉咙。观察室的墙壁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,形成一行行西里尔字母:我们原谅,是因为承认恶意就等于承认从未被爱过。
你究竟是谁?伊万的声音在发抖。
娜杰日达突然前倾身体,束缚衣的皮带像蛇一样滑落在地。她的手指触到伊万的额头时,医生闻到了童年时期地下室特有的霉味——那种混着老鼠药和伏特加的气息。
我是你被冻住的尖叫,她耳语道,现在,让我们看看当冰川融化时会发生什么。
整个观察室开始旋转。伊万惊恐地发现天花板变成了他童年家的厨房,那个永远挂着腌黄瓜罐子的房间。他看见七岁的自己坐在餐桌前,父亲正把《罗刹国童话集》撕成碎片塞进他嘴里。
吃啊,小知识分子,父亲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锅,你不是说喜欢故事吗?
而母亲站在炉子旁,用那根火钩翻动平底锅里的不是牛排,而是伊万在幼儿园画的我的家——蜡笔画上的三个人手拉手,现在正被煎得卷曲发黑。
你原谅他们,娜杰日达的声音在幻觉中回荡,因为承认他们的恶意就等于承认你从未被爱过。
伊万试图逃跑,但他的双脚像被冻在了地上。父亲的手伸向他的喉咙,不是要掐死他,而是温柔地——是的,确实是温柔地——合上他惊恐的眼睛。
闭上眼睛,小知识分子,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,这样你就看不见真相了。
当伊万恢复意识时,他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,白大褂被汗水浸透。桌上放着一份病历,患者姓名处赫然写着:伊万·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,诊断:重度解离性遗忘伴假性记忆构建。主治医师签名是娜杰日达·彼得罗夫娜,日期是1993年11月7日——十月革命76周年纪念日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三楼。铁栅栏后的病房空无一人,只有墙壁上用指甲刻满同一句话:我们终将原谅那些伤害我们的人,因为承认他们的恶意就等于承认我们从未被爱过。护士长柳博芙告诉他,这里从未有过一个叫娜杰日达的病人,但地下档案室里确实多出了一本1967年的死亡证明:伊万·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,七岁,死因:家庭暴力导致的多发性器官衰竭。
这不可能,伊万喃喃道,我就站在这里。
柳博芙摇摇头,把一块沾血的纱布塞进他手里:你真的认为自己活到了五十岁吗?看看这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