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绝望:
“够了!都够了!互相撕咬……就能把死去的亲人咬活吗?就能让瘟疫消失吗?”
他布满厚茧的大手重重拍在身旁那张满是刀痕、承载过无数药杵的厚重木桌上,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震得桌上几只粗陶药碗嗡嗡颤抖,几片干枯的草药叶子簌簌落下。
药庐角落深处,被厚重毡帘隔开的里间,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。一张简陋的木床上,躺着青丘大陆的第十一次奇迹——苏牧。
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嶙峋的轮廓在薄薄的旧被下清晰可见,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散架。
蜡黄松弛的脸皮紧紧包裹着凸出的颧骨,眼窝深陷成两个幽暗的窟窿。呼吸微弱而急促,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破旧风箱里艰难抽出的呻吟,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生命即将燃尽的灰烬气息。
药童阿叶,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,正跪在床边的矮凳上,用一块温热的湿布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苏牧枯瘦如柴的手。
那双手,曾经稳健有力,能精准地捻起最细的银针,能轻柔地抚平最深的伤痛;此刻却冰冷、松弛,布满深褐色的斑点,像两片随时会随风飘零的枯叶。
阿叶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,仿佛擦拭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,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,强忍着不让它们滴落。
他时不时侧耳倾听外间那越来越激烈的争吵,小脸上写满无助与惶恐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喧嚣与绝望中,苏牧深陷的眼窝里,那紧闭的眼皮之下,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干裂、毫无血色的嘴唇,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丝缝隙,发出一声比叹息更微弱的呓语,轻得连近在咫尺的阿叶都未能听清。
外间的争吵达到了顶点。巴图鲁的怒吼、萨仁尖利的诅咒、拓跋岩沉重的喘息,混杂着炉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门外永无止境的风雪呼啸,织成一张混乱而绝望的网,死死罩住这间小小的药庐。
“都住口!”
一声嘶哑的、几乎耗尽所有气力的低喝,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,瞬间炸开了锅。这声音微弱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让所有喧嚣戛然而止。
争吵中的三人猛地转头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——那道隔绝里间的厚重毡帘。
毡帘被一只颤抖的、骨节嶙峋的手掀开了一角。阿叶瘦小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全部的重量,他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,才勉强将那个枯槁的身影从帘后扶了出来。
苏牧身上只披着一件洗得发白、打着无数补丁的旧棉袍,空荡荡地挂在身上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。
他整个人几乎完全倚靠在阿叶单薄的肩膀上,双腿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,每挪动一步,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难以抑制的颤抖。
然而,当他的目光抬起,缓缓扫过巴图鲁、萨仁、拓跋岩惊愕的脸时,那深陷的眼窝里,却燃着两簇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。
那是一种穿越了无数次生死界限、看透了世间悲欢后沉淀下来的光,疲惫、浑浊,却又深邃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力量。
他再次开口,声音依旧嘶哑干涩,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,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生命元气,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:
“吵……有